第 666 章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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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多少‘价值’？不需要太多,实际上，现在的我比年轻的时候心软了许多，我经常为人性的光辉而感动。以至于现在这个我的很多朋友，都认为我是个心软的小姑娘,他们总能看见我热泪盈眶。”

“所以,您的‘价值’贬值了？”记者像是讲了个笑话一样，笑了起来。

“所以,您认为美好的事物变多了,就等于贬值吗？”

“在您的心中,人性的光辉变得多如繁星,照亮了夜路，就等于贬值吗？”

“不，当然不。”记者打了个哈哈,“您的回忆录是一本现实向的书籍,但是,我从这本回忆录中，看到了大量的,如同传教书籍一般的，关于信仰的描写。从蛋糕开始,您就一直在描写自己的虔诚，以及蒙代尔先生的伟大。那么,您现在认为,蒙代尔先生是神吗？”

“我的每个细胞,都在渴望他成为神。我梦想中最完美的未来，就是先生能成为神祇,而我,得以遥遥地跪拜在他的脚下。”

奥莉娜摇了摇头：“这一向不是先生所渴望的,我为了满足自己自私的愿望，而做了一些违反他意愿的事情——我为我罔顾先生意愿而道歉，但是，直到现在，我依然渴望先生成神。

先生总是说，‘不要信神，我也是人’，这句话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被我认为这是他的谦虚温厚。直到我成为觉醒实验中的一员，在关于‘为什么要让人类觉醒’的那堂课上，我才终于有了一个正确的认识。先生渴望带给这个世界的，从来不是一支强大的狂信者军团，而是一个尽可能平等的世界。

不过那时候我的这种想法还很模糊，直到十几年后，接受了更全面鱼尾区教育的一代成长起来了，我看着那些孩子，他们将平等视为理所当然。我才有了真正的，准确的认知。

先生不是神，是一位极其负责的强悍又温柔的父亲。他宽仁地对待每一个子女，有时候甚至太过宽仁了。”

奥莉娜一直还算平和的神色，终于变得凶狠了起来。

记者对于她的恶意，奥莉娜可以接受，这不过是个渴望名声的被操纵的蠢货罢了。记者和他幕后的人以为找到了一个可以试探着攻击的软柿子——奥莉娜虽然已经卸任了十多年，而且也不算是普士顿体系中初代领导层的实权派，最多是个边缘的小人物罢了。

但她依然是初代领导层的一分子，攻击她，等同于攻击他们全部。这些家伙又实在是过于贪心，找了奥莉娜的麻烦不算，甚至开始以她为跳板，直接攻击先生？！

“感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毫无疑问，您是一位成功的励志女性，在节目的最后，能请您分享一下，您成功的经验吗？”

“我的经验无法分享。因为我处于一个极其特殊的历史时期，我年轻时的鱼尾区，不能说是‘在风口上’，应该说‘整个鱼尾区的人都被先生托着飞了起来’。蒙代尔集团处于可怕的爆发式生长期，人们不需要熬资历，找机遇，只要老实肯干，坚守原则，就能被机遇砸到头上。

那个时期的每个人，几乎都是成功者。至于没能乘风而起的，他们都有各种各样的毛病，太胆小、太怯懦、太贪婪、太阴暗。我相对于其他人的成功，也只是因为我更爱学习。那时候的鱼尾区，又十分需要我这种人而已。”

奥莉娜看见有人举着个小黑板示意直播结束，她站了起来。记者随着她站起：“十分感谢您的配合，伯切尔小姐。”他向她伸出手，奥莉娜也随之伸出手，微笑着握了握。

她看见他的脸上出现了愕然：“我鄙夷您的行为，并不代表我可以没礼貌，先生。目前的这种情况，也正是我渴望着先生成神的原因，他毫无区别地将所有生理人类都抬高为了人，即使其中的一部分完全配不上这种价值。”

奥莉娜放开了这只手：这些家伙以为，这个世界为什么仍旧是平等的？不过是因为我们这些“最初的既得利益者”在取悦我们的神罢了。假如他们激怒了那位神明，或者更糟糕，让神彻底放弃并远离这个世界，那被愤怒的狂信徒最先被践踏成一滩垃圾的，就是这群蠢货。

奥莉娜这次会接受这场采访，也完全是因为“爸爸或许会看见我呢？”这样的想法。

自从先生卸任，她已经有几十个年头，只能在新年晚会的现场，看见他的身影了。她很思念他。

虽然电视台的直播同样无法让她看见先生，但是，至少她能骗骗自己，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先生也在看着电视里的她。

她想对了，奥尔确实在看她。

“我甚至不记得她的名字。”

“你只要记得，她爱你就好。”达利安摸了摸奥尔的头，他可不嫉妒奥莉娜，这是再纯洁也不过的父女之爱。

回到家的奥莉娜，在家门口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汤姆，毫无疑问他是匆匆从外地赶回来的，甚至都没带着行李，只手里拿着一本书：“你上了电视，我才知道你竟然也写了回忆录。”他摇了摇书，“我在飞机上看完了，很棒。”

奥莉娜朝着他俏皮地挤了挤眼睛：“很意外吧？我和你打赌，伯切尔家我们根本不认识的祖先们，我们的爸爸妈妈，还有万斯哥哥，一定都没想到过，会有一个伯切尔出版了一本书。就像他们从没想到过，伯切尔家能出一个大校！”

她拍了拍汤姆的肩膀——汤姆是穿着军服来的，天军的，和八十年前相比样式只有轻微改变的军装，依旧帅气得让奥莉娜嫉妒：“不过，你上次不是对我说，你要有一颗八角星了吗？”

八角星是将军星。

“通知已经有啦，只是还没正式授衔，不能穿。奥莉娜，假如你在军队中发展，你现在至少也是中将了。”

“免了吧，你知道我的，我本质上是个冷血的人。我对这个国家，还有这个国家里的大多数人都没什么感情。”

“所以，在建立了天空之城后，先生也从政坛退下来后，你也紧跟着选择了退休吗？”

“不能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原因，但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更大的原因是，我发现我很难继续上升了。”虽然奥莉娜在电视上说，她的成功是在风口上，与此同时，她也很明白，曾经的那个时代是如何的星光璀璨，能人辈出。

奥莉娜刚与杰克离开帝国大学的时候，也曾经是怀着一种“啊！老娘终于能把这段时间学到的知识用出来，给世界一个惊喜啦！”然后，世界就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世界到底是为什么变化得这么快啊？！

电话拉进了家门，电视是每家的必备，收音机成了刚出现不久就要落伍的东西，汽车在街上跑，飞机轰鸣着快速跨越城市，地铁这个曾经的新鲜玩意儿，已经在城市下形成了四通八达的网络，火车没有退出舞台，只是样子“好像”变了。

这些东西给普通人的生活带来了巨大的改变，也给行政管理者的工作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她出来的时候听说，普士顿的立法部门，已经连轴转了三年了。

为了应对层出不穷的变化，普士顿的管理层经历了数次由简到繁，又由繁到简的改革。国家有过小波动，但因为一直以来经济形势的强劲发展，以及民众对建国者的极高信任度，所以都平安度过。

杰克和奥莉娜的天空之城建设，更是从一开始的以他们俩为主，变成了“对外挂名以他们俩为主”。这种从无到有的建城工作，还是建立一座飞在空中的魔法城市，这就不是他们俩能干的！天空之城，实际上是一座普士顿于魔法研究、科学研究，以及城市建设领域的综合成果展示，向诸国示威，同时消耗普士顿的过剩产能。它就是个大型试验产品。

当时各国都发生了一些小动荡，不少国家将视线投向了普士顿，甚至已经私下里开始动手了。

随着天空之城的升空，各国无论明暗都平静了一段时间。

奥莉娜也从建设者变成了管理者，接下来的十年时间，她忙碌到发疯。最忙的时候，她无师自通了左右手同时写字，并且还用意念控制着一支魔法笔——控笔魔法是先生精修过的，十分适合当年各个岗位的“宝宝”们学习使用。听说先生能一口气控制几百支笔，里瓦斯先生也能控制十支上下，她果然是远远不如啊。

以翼族的体质，她都忙碌得三次因过劳与失眠严重入院，每次她出院不久……就是杰克入院的时候，因为她生病的时候，杰克要负担两个人的工作，然后就轮到她负责两人的工作了。

MD！简直是恶性循环的标准案例。

还好，最忙的时候过去了，更多的适合的人手填补进了岗位。天空之城稳定了，奥莉娜面临着两方面的选择，一、留任，继续和杰克搭档，主持天空之城的扩建（有了上次的经验打底，这次扩一倍）。二、前往普士顿其他城市任市长或副市长。

奥莉娜果断选择了第三条路：退休。

她……发现自己依然更喜欢作为一个执行人，按照新潮的说法，她是个缺乏创造力的人，不适合做一个从无到有的开拓者，或者上升期的领导者。她更适合，也更喜欢做一个守成的人。她自己也很清楚，毕竟青少年时的经历才是塑造了一个人的根本，经历过必须小心谨慎才能活下去的日子，她就是比别人更拘谨，更不喜欢创新。

依靠从同行那里学习他们的经验，她还是能够继续坚持下去的。但回首过去，她忙碌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她已经拥有了足够自己骄傲的事业。过去的十几年间，“累成死狗”根本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她的常规状态，就连睡着了，她也会在梦里和工作约会。

奥莉娜很久都没有享受过假期了，她已经忘记了上次笑出声是什么时候了，简单地说，她不快乐了。

奥莉娜看了看自己的存款，认为自己拥有了足够的经济能力，应该可以追随先生的脚步，开始享受她自己的生活了，同时这也给年轻人空出了位置。

然后……她盘了一家甜蜜炸鸡的炸鸡店，现在这家炸鸡店还在她名下。这么多年了，市面上早已经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炸鸡，甜蜜炸鸡已经从中上层追逐的体面食物，变成了平价食物，甚至现在被打上了垃圾食品的牌子。

但那又怎么样呢？甜蜜炸鸡依然是卖得最火爆的快餐。

明明甜蜜炸鸡从很久之前就不只是卖炸鸡的，这里还有包子、面条、盖浇饭等等。虽然吵闹，但温暖，美味，用料干净十足，价格也确实是平价。因为这些店铺，就算只是加盟店，也是先生的店——奥莉娜很高兴甜蜜炸鸡依然保持着严格的监管体系。

当然，过去学习的习惯，奥莉娜还是保持了下来，她是休息了，却没办法接受无所事事。而且，在精神饱满轻松的情况下学习，同样是一件让她快乐的事情。

她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在甜蜜炸鸡角落的座位坐下，点一碗热汤，或者别的什么想吃的东西，拿上一本书，边吃边看。那个温暖吵闹的世界，对她来说，一直都是最美丽绚烂的梦境。甜蜜炸鸡的旧工作服，已经被她从珍藏的箱底拿了出来，放进了可以长期保存的魔法玻璃柜里。

她的遗嘱上写得很清楚，在她死亡时，她要穿着那套春季的黄色长裙工作服入葬。

“奥莉娜，你不想见见你的……”

“女儿吗？不，我对她不感兴趣。假如她看见了新闻还要来找我，那我只能认为她贪图我的金钱。我死后，会把所有的钱财都送给蒙代尔孤儿院，而不是遗留给我的任何一位家属。我的幸福从来都与她无关，作为一个母亲，我最后能给她的祝福，就是希望她未来的幸福，也能与我无关。”

这天之后，汤姆没有再来找过奥莉娜。奥莉娜和她的快餐店快乐地度过了余生。在弥留之际，她看见了先生来到病床前，留下了一支白百合……

在奥莉娜死后，根据遗嘱，她的所有财产都被捐赠给了蒙代尔孤儿院。她穿着黄色的老制服，同样根据遗嘱，进行了火葬。她的骨灰被放在了一个奥莉娜早已准备好的蓝色鞋盒里，葬在了天空之城森林公园的某处，没有墓碑。但天空之城博物馆、普士顿博物馆、诺顿博物馆的名人堂里，都挂有这位女性的照片。

奥莉娜说过，“我和同时代的其他女性相比，称不上传奇。”然而，她的人生经历对后人来说，确实是传奇……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这个番外也完结了！

_(:з」∠)_我老姐一家子又因为感冒倒下了，朋友也有被击倒的，小可爱们，注意身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