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6 章 我们也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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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光明啊,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湿润温暖又柔软，奥莉娜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她差点感动到哭泣。当毛巾从脸上挪开的时候,她必须抓紧被单,才没扑上去把毛巾夺回来——不过好像以她现在的力气，也扑不出太远。

接着毛巾又回来了,再次盖在了她的脸上,这回还帮她擦了脖颈和头皮。

“汤姆，把脸盆端下去。”霍森大婶命令着，汤姆立刻乖乖地照做了。

“是、是热水吗？”奥莉娜看着脸盆,带着几分可惜以及受宠若惊——那可是那么一大盆的热水，“我能喝两口吗？”

她想起了昨天晚上汤姆带给她的那杯热腾腾的液体，鱼尾区的人到底怎么了？笃定对方卖了她和汤姆的头发，认为他们可能还会卖她牙齿的想法,此刻动摇了,毕竟没必要的。

“等一会儿可以。”霍森大婶没给她多解释什么,她理解她的想法,没关系，等过上一段日子,她自己就会了解了，“要见见你的孩子吗？”

“！”奥莉娜顿时慌了，她左顾右盼着，刚刚擦净的脸上涌出了汗水,“孩子……我……它还活着？”

“还活着。是个女孩。”

“女孩？！”奥莉娜惊呼，仿佛霍森大婶刚刚说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女孩……”她脸色惨白,头缓慢地扭向左边,几乎就如一个濒死的人慢慢走向死亡那样。

“你想要她吗？”

奥莉娜发出一声呜咽：“不，我不要她，随便处理吧。扔进下水道或者放进垃圾堆里，都好。别让我看见她。”

她不止养不活她，她连在她身上的脐带，就像是一根绞索，她出生的下坠，也是奥莉娜在绞架上下落的时候。

“我们这儿有孤儿院，我会把她送过去的，并且会给她留下记录，假如有一天，你想去找她，只要证明你自己是奥莉娜·伯切尔就好。”

“不不不，别留什么记录，别留！我不会找她，永远也不会！”她知道孤儿院是什么地方，她和万斯哥哥曾经想找一家孤儿院把汤姆送进去，可他们看了一家又一家，最终的选择还是把汤姆留在了身边。

汤姆本来就不机灵，进去那种和监狱差不多的地方，他半个月都活不下来。而那个小婴儿，她只是个婴儿。

奥莉娜的心脏在跳动着，也在疼痛着，就算是脑子里的想法，她也拒绝把她称呼为“女儿”：即将丢掉的不是我的女儿，就只是……一个累赘而已。对，是累赘！

又有人进来了，奥莉娜看向门口，不是汤姆，是又一个陌生的女人，她和霍森大婶一样，都是干瘦的中年妇人，她穿着干净的蓝裙子，系着洁白的长围裙，看上去就像是那些好人家的佣人。霍森大婶接过了对方的餐盘，端过来，放在了奥莉娜的膝盖上。

奥莉娜：“？？？”

她太惊讶了，甚至连悲伤都被惊讶冲散了。

“给我的？”她见过有醉鬼去找乞丐逗乐，把一杯酒放在乞丐的面前，等那人真的去拿时，就会一脚把酒杯踢飞，把乞丐也踢得一脸是血。但乞丐动作够快，就能舔到未干的残酒——被踢的乞丐不去舔，其他乞丐也会争抢地去舔的。这时候醉鬼们就会大笑起来，有时候碰到好心的醉鬼，还会扔几个小铜板在地上。

奥莉娜的眼珠子乱转，她再次观察着这个房间，这次连带着屋顶一块儿。

她明白了！原来这是有钱人在找乐子！

奥莉娜怀疑，她和汤姆甚至不在鱼尾区了，那孩子太乖了，甚至有些笨拙，有人想骗他实在是太容易了。

很好，太好了！

奥莉娜突然变得有力起来，她像是护食的母狼一样，扑向托盘。双腿不动，让托盘保持平稳，上半身和双臂几乎是将托盘搂在了怀里，她抓着面包……面包的手感让她怔了一下。

真是吝啬的人，这可不是什么好面包，它比奥莉娜吃过的任何面包都要轻和软，这儿的厨子可是贪了不少东西。

面包沾着盘子里的汤，奥莉娜的另外一只手抓起了剥了皮的鸡蛋，她看了一眼霍森大婶——眼睛里的戒备和警惕让她更像狼了。霍森大婶对待她，也像是对待野生动物那样，面无表情无所畏惧地站在原地，但双手在小腹交握，在奥莉娜看来，她像是个高贵的大人物。

于是奥莉娜的眼神重新变得驯顺了，她终究不是野兽，不能只靠着年轻强壮过活，她是个人，最底层的人。

握着一生都没吃过的鸡蛋，奥莉娜将胳膊伸了出去。这是她的上供，即使是大人物的游戏，但这种梦境般的好日子，她也想多过上两天。

“是你的，吃掉它。”霍森大婶说。

“……”奥莉娜注意着霍森大婶的表情，犹豫着，把鸡蛋塞进了嘴巴里，她大张着嘴用力咬它，“咯嘣！”一声，她的上下牙受到了剧烈的冲击，“咳咳咳！”奥莉娜紧紧抿着嘴闷咳着，她可不能让食物从嘴巴里掉出来。

当咳嗽停止，奥莉娜正式开始了狼吞虎咽。鸡蛋好吃，很香。被厨子克扣的面包虽然轻，但好吃，很香很甜。汤好吃，很香很咸。竟然还有肉，很香很咸。

奥莉娜把汤碗和装火腿的小碟子，舔得锃光瓦亮。她还想继续舔汤碗，虽然碗里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但……假如这样能让霍森大婶觉得恶心呢？就像有些孩子会蹲在面包店门口，等那些衣着讲究的大人物那样，他们只要能舔一口，甩上一条鼻涕，幸运的话，至少能掰下一块儿面包来。

霍森大婶觉得恶心了，或许就会给她了，这东西能在旧货店卖出至少半个艾柯吧？

奥莉娜怀着狡猾的心思这么想着，可当她的余光注意到霍森大婶迈开了脚步，就立刻放下了碗，努力抹了两把嘴巴，对霍森大婶讨好地笑着。

“再休息一会儿吧。”霍森大婶说着，端走了托盘。

她的眼睛里没露出厌恶与嫌弃，奥莉娜笑得更温顺了：这个吝啬的老太婆！

门打开了，汤姆竟然站在门外，他在看见霍森大婶的一瞬间，立刻把帽子摘下来握在手中，乖巧地对霍森大婶行礼。

霍森大婶也对着他微微点头：“去陪着你姐姐吧。”

她再没多说什么，端着托盘下去了。原来奥莉娜的屋子在三楼。在索德曼的救济站全都人满为患，入住者根本就是人叠人的情况下，这栋作为救济站的三层小楼住客显然不多，霍森大婶一路走过的多数房门外，都挂着“空”的木牌。三楼加上奥莉娜在内，应该只住着两个人。

但在走廊尽头的楼梯口，依然有两个男人守着。

“没事儿吧，霍森大婶？”

“没事儿，那姑娘就像是只小白羊。”霍森大婶挑眉笑了笑，干瘦寡淡的脸上，绿眼睛爆发出了狡诈的光芒，不过当她转身下楼，一切重归了平静。

二楼和一楼的楼梯间也有守卫，另外一楼还有个收盘子的粗壮妇人。

“送孤儿院？”粗壮妇人熟练地将餐具分类时，问。

“对。”

“太好了。”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舒心的笑容。霍森大婶走向了整栋楼里唯一的双门房间，这儿本来该是个大客厅，但现在她推开门，看见的是一个小隔间，她在这儿仔细清洗了双手，在一边的柜子里穿上了白帽子、口罩和白色的连体罩衣，在穿衣镜里确定把自己包裹整齐后，霍森大婶用胳膊肘推开了下一扇门。

“咿呀~”摇篮里躺着的小家伙，一边啃着白嫩的脚丫子，一边眨着灵动的大眼睛，朝刚进来的霍森大婶打着招呼。

口罩罩住了眼睛以下的大半张脸，但还是能看出来霍森大婶在笑，她的眼睛弯了。

“多好啊，他们就像是好人家的孩子。”霍森大婶说着，口罩让她的声音发闷，但依旧清晰无比。

屋里除了十几个婴儿，还有两个与霍森大婶此刻着装相同的女人。

“你每次都要这么说，换个新词吧，我们实在是听烦了。”

“对，实在是太让人心烦了。”

两个女人都在抱怨着，可她们的眼睛也是弯的。

“你们烦就烦吧，我自己高兴就好。”霍森大婶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

三个女人逗了一会儿嘴，其中一人问：“是来安排新的小姑娘的吧？送孤儿院？”

“对。希望孤儿院快点扩建完，把这些孩子都挪过去。”

“大概不行，我哥哥是建筑工，他们昨天晚上被赶回家了。”

“！”“发生什么事了？！”

“先生发现他们连续加班了一周，不但赶他们回去休息，每人给了5个艾柯，还给他们都分了两个苹果。”

霍森大婶和另外那护士都一脸无语，说话的这位护士，无论语气又或她的表情，都不是炫耀，反而是害怕：“真的，我真怕先生把他的钱花完了。”

“我们也害怕……”

“所以我哥哥去先生的店铺买了衣服和面粉，愿光明……愿先生永远健康富有。”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稍微剧透一下，奥莉娜去的时候，奥尔已经开始了部分改革，她很幸运，正好落在了鱼尾区的特殊区域里。目前活着的这些人都是经历过一通乱杀活下来的，大多数都是弯钩帮的内部人员，是很“懂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