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深夜食堂（九）

说到方便携带的稻妻美食,很多人的第一反应恐怕都是饭团——据说这种食物最初是行军打仗时的干粮，不过现在，主要是在人们的便当里出现。

蒸好的米饭加入寿司醋,埋入准备好的馅料，用手揉实揉紧，捏成三角状,再用剪成长方形的海苔片包好。

根据个人喜好和应对场景的不同，填充的馅料可以从豆酱、梅干、肉松、乃至金枪鱼、鲑鱼中随意选择,变化多样，让食用的人充满惊喜。

即使本身诞生于战争，但只要很好的应用,也可以给人们带来幸福——或许这就是饭团给人的启示呢？

———《食野屋笔记·饭团》

———

春樱凋谢，夏蝉鸣动,树上的叶子由萌芽长大、逐渐变红的时候,秋天来了。

食野屋的料理台前，天领奉行的大侦探趴在桌上对你抱怨道：“哎呀呀,好无聊，好无聊啊池波先生——快召唤来一个惊心动魄的大案子,不让我就要无聊死了啊。”

“不要瞎说,我哪有那种功能，而且没有案子不是好事么？”你正在处理手中的食材,闻言伸出手指，戳了下平藏的脑门，“我看奉行所的其他人明明就忙得不可开交,有功夫的话,去帮助一下同僚不好么？”

“不——要——”像晒太阳的猫一样趴着的平藏半阖着眼,没有转头就精准地抓住了你的手,拉到脸颊边蹭了蹭，“抓捕违抗眼狩令的逃犯这种工作，当然要请厉害的人代劳，我这样柔弱的侦探才没有精力处理这些事。”

…柔弱的侦探？

明明就是伪装成人类的猩猩。

被半强制地拉到奉行所自由武道会现场，旁观了平藏连神之眼都没用，轻轻松松一拳一个小同心打到决赛，甚至空手接住那位天狗大将——九条裟罗射出的箭的现场，你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

“呵，还真是有趣的对话。”

障子门外，一道优雅的男声轻轻笑道。

黑色的手套推开门扉，身材高挑的社奉行家主踏入你的食野屋，带着温柔的笑意道：“早就听说鹿野院同心才思敏捷，独具慧心。为人虽恃才放旷，仍不掩天纵之资。天领奉行有此人杰，真是…九条孝行大人之幸。”

“神里大人过奖了，”毕竟归属不同的奉行，平藏见到神里绫人难得摆出了正经的面孔，放开你的手挺直了后背，“份内之事罢了。”

神里绫人听了平藏的话微微笑了下，没有回话，而是仪态优雅地坐到了正对你的桌子前，双手交叉：“池波先生，好久不见，不知最近可好？”

“多谢您的关心，万事皆安，”你为他奉上了一杯酽茶，恭敬地问道，“今日还是老样子——两份稻荷寿司打包么？”

神里绫人接过茶杯啜了一口，带着笑意点点头：“祭主大人不喜人类的食物，却独爱食野屋的油豆腐，所以只能总来打扰池波先生，麻烦您了。”

“您客气了。”

你点了点头，看了眼在神里家主身旁被衬得格外小只的平藏，思忖了片刻，还是果断抛弃了平藏躲进了料理间——毕竟这位神里家主虽然性格温柔、待人平和，但总是能悄无声息地从你口中套出许多客人的故事，让你有点发怵。

就当是给大侦探的试炼了。

躲在料理间处理油豆腐的间隙，你不无心虚地想着。

———

不大的料理间传来滋滋的油炸声，不久就散发出油豆腐诱人的香气。

绫人推开只喝了一口的酽茶，自衣袖间掏出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奶茶啜了一口：“我近日听闻九条孝行大人打算派人前往海祈岛打探珊瑚宫的军备情报，不知鹿野院同心可有听说。”

不仅【听说】，而且是亲耳听九条孝行说的平藏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抱胸挑了下眉。

“鹿野院同心不必紧张，”没有转头去看平藏的反应，绫人悠闲地晃动手中的吸管，将奶茶底的黑色珍珠搅动得四处乱撞，“只是对海祇岛略有兴趣，想要你帮我传个信罢了。”

“不必着急回答，”比那位妖狐祭主更像狐狸的男人终于转过头，对着平藏笑了笑，“带着池波先生一起去看看吧，在最终的结局到来前，还有一段时间。”

———

你拎着打包好的稻荷寿司出来的时候，神里家主已经喝完了酽茶，正饶有兴致地端详你店里新进的清酒。

听到你这边传来的动静，他微笑着转过身，接过了你手中的食盒，礼貌地告辞：“多谢招待，祝两位白头偕老，下次再见。”

风铃叮叮当当作响，门关上了。

你面无表情地转过头。

“——哎呀呀，这次真的和我没关系，就不要惩罚我吃蔬菜沙拉啦？”大侦探双手合十凑到你面前，眨了下单眼，“拜托拜托，阿正哥哥？”

———

顾左右而言他，这是鹿野院的拿手好戏。可惜当时的你只顾着害羞和嗔怒，没能发觉他的小伎俩。直到整个人被打包到了海祇岛，你才意识到不对劲。

“——所以说你被派来刺探军事机密，带我这个料亭老板来干嘛啊！”

“别这么说么，池波先生，”换上了不起眼的和服，藏起了神之眼和象征官兵身份的十手，平藏拉着你的手，像是一对普通情侣一样踏上珊瑚宫的土地，“难道你舍得让我一个人孤零零潜入敌后，没得吃没得喝，饿着肚子躺在野外入睡么？不会吧不会吧，池波先生你好狠的心啊！”

…话说这家伙确实还不到一年就成年了吧？

…这种跌宕起伏的说话方式能不能改一改？

———

总之，你和平藏就这样，扮做了一对自幕府统治下逃出来的兄弟（平藏：是情侣——），潜入了海祇岛唯一一处村落——望泷村，以收集珊瑚宫反叛军的情报。

关于幕府和珊瑚宫的这场战争，其实在之前你也简单提过——虽然明面上看，是起源于【眼狩令】，实际上却是不同信仰、不同理念的人对稻妻的神明发出的怒喊。

作为稻妻城的居民这样说或许不好，尤其是当平藏还为三奉行工作时，但回顾这些年来身边发生的事，因为勘定奉行加收税款而被迫抢劫的绀田村村民、因眼狩令被逐出师门的柳叶岚士、甚至是因锁国而工作到深夜、却仍付不起饭钱的客人们，你其实很难指责反叛军。

你知道平藏也是这样。

很少有人知道，鹿野院平藏之所以选择成为天领奉行的同心，正是因为侦探的局限性。

“当侦探接下罪案委托的那一刻，便意味着不好的事已经发生了。无论事后如何惩治犯下恶行的家伙，都无法改变己经有人受到伤害这件事——所以我想成为恶之天敌，阻断罪行的发生。”

这样说的少年，草绿色的眼中散发着让人几乎不能呼吸的光芒，那样意气风发。

所以对于眼睁睁看着同胞相互斗争残杀，却要行鹰犬爪牙之事的行为，你知道，他心里亦有不满。

这一次海祇岛之旅，或许会让他做出决定——莫名地，你冒出了这种想法。

———

几周后。

望泷村的一头，一群衣着简陋的孩子围在平藏身边，热情地拉着他的衣袖叫道：“小鹿哥哥你来了！你昨天给我们的种子，我已经种下去了，你说过几个月它们真的能长成稻谷么？”

对海祇岛土地的贫瘠心知肚明，平藏沉默了片刻，爽朗地笑着打了个响指：“….没错哦，只要你们细心照顾，这些稻谷一定可以长得又高又大的。”

“哇！太好了，那等水稻成熟了，我要学阿正哥哥把它做成饭团给妈妈！”

“不行！要我说，应该把它们卖掉，给哥哥他们换新的武器！”

“武器有什么用，当然是饭团更好！”

“呸！没有武器的话，我们就要被幕府的怪家伙抓走吃掉了！”

饭团——稻妻城的孩子们随处可见的吃食，在海祇岛，却足以引来两波孩子面红耳赤的争吵。而这样荒诞的事，这几周来，你们在珊瑚宫屡见不鲜。

因为眼狩令失去梦想而投身反叛军的男人，送弟弟加入反叛军、却得知他被丈夫杀死的女人，无法获得正常商品、甚至不得不利用海乱鬼偷渡粮食的老人。

那句留言板上的匿名评论让你记忆深刻：【大御所殿下真的对这场战争、对我们所有人负责么？】

———

或许将军的梦该苏醒了。

———

某个深夜，你自睡梦中惊醒，发现身旁的床榻已经凉透。

披着被子走出临时居所，你很快在不远处的树下看到了仰躺在地面、望着月亮的平藏。

静静走到他身边坐下，将被子分了一半给他，你陪着他一起、呆呆地望着月亮，过了许久才低声问道：“所以，已经做好决定了么？”

“哎呀呀，果然瞒不住池波先生，”平藏听了你的话笑了一声，随即翻了个身把头整个埋到你的怀里，双臂搂着你的腰，闷闷地说道，“真糟糕，明明只想让池波先生看到我帅气的一面…”

你没有说话，只是轻柔地用手指梳理着他紫红色的头发。

少年搂着你的手臂收紧，又缓缓放松：“…池波先生你知道么，我身边的人都觉得我聪明绝顶。觉得我能解决每一个案件。”

“就算我想和他们交流，他们也只会说，别开玩笑了，平藏先生，没有问题能难倒你的。”

“可我偶尔也会想，我这么做，真的对么？”

“没有人回答我。”

少年抬起头，带着青涩的脸庞，非常罕见地显露出了属于他的年龄的脆弱和迷茫。

他看着你，问道：“…可我还是想问，我要做的事情，是正确的么，池波先生？”

———

那是正确的么？

企图算计你们的神明，企图改变你们的国家。

除了神里绫人那样的人，没有人敢断言。

平藏这么聪明，他想不明白的事情，你自然也不知道。

但你可以肯定的是：“——我相信你，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私心想要把小鹿好的一面表现出来，强行拉他进主线，但卡文卡得我好难受…

所以以下是我流理解：首先，小鹿立绘上的评价是绫人给的，而不是裟罗。对，社奉行的老大评价天领奉行的兵。然后小鹿邀约那里知道，他确实在战争期间被派到了海祇岛，而后面我们知道，绫华莫名其妙就把旅行者送去反叛军，还在最后带着反叛军杀到将军府了。所以加了些设定。

高考生给我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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